宋如是被那登徒子逼得连连后退，那人一个劲儿的往宋如是脖颈凑了过去，口中含含糊糊的说道：“小娘子莫要觉得害羞……也莫要担心那婆子……那婆子本是咱们自己人……”这人话没说完，就觉得胳膊一阵刺痛，他停下动作低头一瞧，那胳膊上竟是不知何时被插上了一枚簪子，簪首挺立在胳膊上，颤巍巍的闪着金光。
宋如是趁着那人发怔的功夫，只一下子拔下金簪，而后肃声道：“方才奴家已经告诉你了，你若还要用强，那便莫要后悔。”
那登徒子一脸错愕，心里头自然气恼，但看着宋如是光洁的脸庞，又觉得兴奋起来，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姑娘脾性竟是这般烈，之前倒是没有瞧见过。”
宋如是手握金簪，看着面上透着笑意的眼前的登徒子，她心里头暗自思忖先前也知道有一种人是你若对他笑脸相迎，他必要惹事生非，但你若是对他不假辞色，他便又要回过头来讨好于你。
这样的人自然不多，但是回回当街调戏的都是这样的人，如今倒也不知道究竟是这样的人喜欢调戏人还是喜欢调戏人的都是这样的人。
宋如是暂且放下了心里头的问题，只掏出帕子仔细擦拭着金簪，口中慢悠悠的说道：“你如今倒是还有兴致来言语轻慢，奴家不妨告诉你一句，这金簪上可是煨了毒药的。”
那人果然变了脸色，一时又觉得胳膊发麻，“奴家身为女人一人出门，自然也未雨绸缪，这金簪便是奴家的筹谋。”宋如是依旧把金簪簪在发间，口中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这女子竟是如此歹毒！”这人提起一口气，扬起手就要给宋如是耳刮子，那厢却有人先了一步在宋如是身后重重一拍。
宋如是回头去看，只看见方才那婆子拄着拐棍愤愤不平的看着她，面目狰狞，“你这女子莫不是要死，好端端的怎地出手伤人？”
宋如是看着婆子哪里还有方才的模样，如今果然相信这二人乃是一伙儿的，她吐出一口气，只把那金簪从袖袋中掏了出来，一个不小心又连带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那银锭子在地上骨碌了几下，最后停到了婆子的脚边儿上。
那婆子年岁大了，行动间慢悠悠的，方才走路的时候更是走上三步就要歇上两步，这会子的功夫，倒是突然灵活了起来，且说这婆子弯下腰捡起了那银锭子，而后张口就道：“你方才打了奴家的儿，这银子咱们得留着去医馆瞧病去。”
那登徒子“诶呦”了两声，又捂着胳膊，“这手臂疼极了，只怕以后要落下病根儿，你倒是说说你家住在何处？”
“若是逢着阴天下雨，奴家的儿若是犯了病又该如何？”那婆子听到这话，登时接口道：“你若是不说家在何处，今日就莫要走了！”
“这毒药只怕一时半刻也解不了，我还未娶亲，却先中了毒，你这女子倒下得去手。”那登徒子并不给宋如是说话的机会，“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却要到哪里找你去？”
那婆子也不跟宋如是客气，只伸手去拽宋如是，又想去宋如是袖袋之中摸索，指望着再得几两银子，便当是添头。
如今这时节过了午时，日头就变得温和起来，屋檐上泛着柔光，砖墙也像有了温度，但若伸手去摸。砖墙仍旧是冷冰冰的，带着晨起的寒意。
巷子口隐有人声传来，像是做买卖吆喝的声音，也像是小伙计招揽客人的声音。其间，还有牛叫的声音仿佛是有人赶着牛车许是出城也有可能是进城。这一处巷子像是被抛弃的荒野，与外头的喧闹隔得老远。
咫尺天涯，许是这般。
宋如是看那婆子身子颤巍巍的，偏手上毫不含糊，又是掏银子，又是借机拧了她几把。至于方才那五两银子早就被婆子塞入了怀中。
再说这一会儿，杏林堂中，郎中给了那女子只当瓷瓶，巴掌大小的瓷瓶光滑细腻，上头画着临水而立的柳树，寥寥几笔，却甚是传神。
那肚子欢天喜地的收好了那瓷瓶，一高兴又给了郎中一两银子，口中千叮咛万嘱咐的说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若是今夜成了事，明日奴家再过来一趟，那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她习惯性的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又说道：“这一桩事情你可莫要告诉旁人，还有若是旁人来问，你可莫要说有这样的方子。”
郎中看了看案几上的“封口费”，口中了然道：“姑娘尽管放心，今夜必定能够成事，不过有一样，姑娘也莫要告诉旁人这药乃是从我这里得来的。”
“那便再好不过了。”那姑娘欢天喜地的出了门，正与壮士一同跨过门槛，不过是一个进屋，一个出门，那女子冲着壮士笑道：“你这小伙计怎地才回来？”
她这一句并不等着壮士回答，倒更像是自言自语，因为说话间她跨过门槛便出门去了。这会子功夫街上并没有许多人，那女子也不着急，只扭着腰肢去了。
这会子功夫好些人是吃过了午饭的，也有人还没有吃到嘴里头，黄丫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半碗扁食。
墙根儿底下的刘婆子方才回了碗，这会子正就着大蒜吃扁食，瞧见黄丫头出来，面上就带着得意的神色，“方才奴婢故意打破了她的碗，她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一碗扁食出了锅，头一个还不是奴婢的，她且等了这老半天。”
圆脸小丫头手上捧着个空碗，口中恭维道：“姜还是老的辣，方才奴婢瞧得真真儿，她哪里不气？不过是强忍着不敢发火罢了。”
刘婆子越发得意起来，“奴婢早就说过，奴婢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奴婢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你们尽管不信，如今可见到真章了。”
这一处墙根儿底下，阳光暖融融的，即便是刮风天儿，这一处也是暖暖和和的，尤其是吃了饭窝在这一处，那便是再惬意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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