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春分已过。
天气还没回暖，却也未见属于南方潮湿，所以各家各户入睡时还能有个安稳觉。
秦如芸在夜晚入睡前，用暖水加艾草泡了把脚，是她这样的中老年必备的习惯。
在儿子家已经住了近九个月，日子过得比跟自己老公住一起时还舒坦。
许梦娴也不怎么需要自己照顾，所以有时候她寻思着，要不要等许梦娴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再多住一两个月？
此时，带有些许茧子的脚浸入盆水中，双脚感受到了暖意，还没来得及舒缓一口气，就闻声房间外传来动静。
“妈。”
许闲在叫她。
噼里啪啦的好像是从床上蹦跶下来，穿拖鞋时走起的步伐也是那么的慌乱。
秦如芸自认为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反应再怎么慢，也该知道怎么回事了。
一开门，就见自家儿子抱着儿媳出来，神情惶恐又不知所措，那羊水浸湿了睡裤，形成了干湿分明的对比。
“早就说这几天该去医院待产的。”
秦如芸气不打一处来，不听老人言就是这样，看儿媳的表情还很正常，就是脸色煞白如雪，大概是怕到忘了怎么紧张。
许闲也不多争辩：“妈，我送她去医院，你等会在车后座帮忙看着点梦娴。”
叫救护车还要等待，不如自己送过去，反正现在是大半夜，路上也没多少车。
说罢，大伙连衣服也不换了，一起穿着睡衣就出门，拖鞋走动的声音响彻楼道。
门忘记关，飒球很自觉的过来帮忙用脑袋将门顶回去，而后随着三人一起进电梯。
看大家都很慌，那它也跟着吧。
一狗三人上了车，许闲的车技突然比以往更顺手，R倒车转方向就D挡弹射。
许梦娴现在本来就很难受，结果自家老公开车又是急转弯又是突然加速的，让她差点要吐出来，随即艰难的憋了一句：“你能不能稳点？我还没这么要紧呢，别急。”
许闲丝毫没把对方的话听进去：“十几公里的路，谁知道急不急，等会肚子里的娃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看看珠江的夜景呢？”
对方感觉两眼一黑：“还是你会说。”
秦如芸见小两口在这时候都能论上两句，听起来还挺幽默的啊？
还给娃提前长智商，迫不及待这个词都来了，这放眼在其他年轻夫妇生孩子的时候，也是没谁能把话说得那么没心没肺了。
当母亲的只说四个字：“安全第一。”
许闲即刻就放缓了车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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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联系要医院，等车开到那里的时候，就有几个产科护士在门口等着。
车停在门口，护士就将许梦娴搬到担架上去，稳稳当当推着担架车往电梯方向去，这是为了让她少走动防止临产时胎位偏移。
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来了什么受大伤的病人，扭过头看了两眼，就继续做各自的事。
许梦娴被送进七楼的产科室里。
母子俩人就在外边的长椅上等着。
过了三分钟，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七楼本来就没几个人，整个长廊安静得可怕。
许闲感觉自己似乎体验到了当时汪文帅和王耀余的那种忐忑感。
所以他忐忑着又惶恐不安的，忽然问了句：“咱们是不是忘了要把谁叫过来？”
母亲也是紧张得愣愣神：“叫谁？”
可能是大脑放空的原因，他也没想起来：“忘了，总感觉还缺个人。”
事已至此，干脆就不想了。
他有些感慨，终于转变一下身份了。
不对，是多一个身份。
父亲啊。
从二零二一到现在，总共经历了差不多四年多的时光，一切就好像是在昨天。
人生真的太短了。
就算能活到一百岁，也不过三万六千多天而已，除去懵懵懂懂的年纪，一个人真正清醒活着的时光，不过去刹那云烟。
“……我好像记得了。”
走廊的寂静被打破，秦如芸用着奇怪的目光看过来：“记得什么？”
“父亲！”
这两字很简单，但让人听着如雷贯耳。
秦如芸也想了起来。
母子俩尴尬的对视着：“……”
坏了，把老许给忘了。
————
许志贵这半年来的日子快活如神仙。
上完班回来就能去跟老伙计下象棋，再回家两手一摊，拿手机刷刷新闻，洗碗洗衣服也只用洗自己的，打扫卫生也一周一次。
整个世界仿佛与他无关。
怪不得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享受单身，原来这样的生活是如此的快乐。
没想到中年了，还能体验一下无拘无束的日子，想自己年轻时都没这么快活过。
就在今晚，他一如往常的去跟小区里认识不久的伙计来两把象棋的旷世之战，顺便吹吹自己对当今世界局势的见解时，一个让他很心烦的老太婆打了电话过来。
有种男人，象棋可以下到凌晨。
乱世之战差点一触即发。
他接起电话：“不睡觉？”
“哟，你还挺安心。”
对方语气乐乐呵呵的。
许志贵一下子就听出阴阳的意思，眉头往上提了个八度：“咋了？”
秦如芸气不打一处来，说话都差点出了岔：“你要当孙子…你要当爷了。”
“爷爷！”
老许的声音瞬间提了个十度。
坐在对面准备落棋的老伙计有点不好意思：“我说贵哥啊，知道你想赢，但也不能叫我爷爷啊，你比我还大几岁呢……”
许志贵匆匆忙忙的站起身来：“爬犊子，我溜了，谁来顶替我一下？你们重新来一把吧，我要去医院了。”
旁人有点好奇，就主动询问道：“咋了，这么激动，老婆生二胎了？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再添一子？
“你老婆才生二胎呢，我当爷了。”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去车库取车，在众人留下了一个步伐矫健的背影。
大家目送着他的离开，而还在懵逼的下棋对手啧啧感慨起来。
“厉害啊……还没退休就有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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