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怪母亲”几个字到嘴边，嘉语一惊，忽然就记起来，当初的她该是这样应的：“都是她！我好端端在平城过我的日子，把我接来洛阳做什么，打量我爹不在好欺负是吧，还找了那么个凶死饶老蛤·蟆——”
“老蛤·蟆”是贺兰袖给严嬷嬷取的外号。
少女的促狭与机灵，很容易得到同伴的追捧。
嘉语和贺兰袖一起学规矩，贺兰袖偷偷在她耳边了这三个字，嘉语把眼一望，严嬷嬷那张比常人大、比常人厚的嘴正一张一合，可不就像蛤·蟆。当时就乐了。
接下来的课程，嘉语老盯着严嬷嬷的大嘴，与表姐挤眉弄眼，贺兰袖好定力，像是全无察觉，装得一本正经，嘉语忍不住偷笑，严嬷嬷的什么，都没听进去，反复几次动作不到位，才引来严嬷嬷惩罚——
那又是无意，还是有心？
嘉语心里摇头，口中只：“表姐什么呢，那和母亲有什么关系？”
这个回答显然在贺兰袖意料之外，贺兰袖微怔了怔，：“严嬷嬷是王妃请来……”
“母亲当然是为我好，才请来严嬷嬷，”嘉语不等她完，截口就道，“我不专心，当然是我不对，我正要去给严嬷嬷赔礼呢。”
这话不仅贺兰袖，就是宫姨娘也大吃一惊，讪讪道：“三娘这是怪姨娘？”
“姨娘又胡想了。”嘉语拉住宫姨娘的手撒娇。
宫姨娘虽然胆，怯懦，无用，有私心，不会话，也没有好好教过她人情世故，但那不是她的错。
当初是宫氏给了她们母女落脚之地。她对宫氏是真心感激，对他们兄妹也是真心疼爱，只是有些东西，她自己这辈子都没活明白，又如何教得了人？
嘉语目中涌出泪光：“我怎么会怪姨娘。要我，让我们一直呆在平城，是阿爷想差了，平城虽然好，到底不是洛阳，我们要适应洛阳的日子，也许我们在洛阳，还要呆很久很久……比平城更久。”
她会好好在洛阳扎根，生长，她不会再让那些爱她的人惨死。
“三娘每次都这样，显见得就你们母女情深！”贺兰袖跺脚不依，“娘偏心，三娘哪里比我好，你就只心疼三娘！”
“都心疼、都心疼！”宫姨娘很享受两个女儿的撒娇，一手搂住嘉语，一手把贺兰袖抱在怀中，“都是我的好孩子。”
嘉语偏过头，看见贺兰袖眼中一闪而没的光。
她的是真心话。
这些话，在若干年后，她用了另外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重复。她宫姨娘偏心，凭什么她什么都有，明明她比她美貌，比她有才，比她聪明比她会揣摩人心审时度势，为什么她什么都有，她什么都没有，连她的母亲都更偏心她。
那也许是真的。
嘉语闭上眼睛，但是一切重来，一切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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