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桌案上那本老早之前，便命人统计整理好的人口数据本拿起来扬了扬，示意对方接过去。
“柳大人，你先看看这个账本。”
老柳站起来双手接过，走回椅子上坐下沉默的翻开。一页一页翻的极轻，但是上面一行一行触目惊心的数字，看的老柳心头咯噔一跳。
“皇后娘娘，这账本从何而来？”
“是我几个月前便命人去各个州府统计的，那个时候我只是想着和户部较对一下大概人数，看看以后好在每个州府定下什么合适的发展来盘活当地的民生。
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些数字竟会如此的触目惊心！
你仔细的翻一翻，从大启庆帝时期的人口到咱们现在，这中间损失了多少？一半还多！”
最后这四个字，江晚咬的格外清晰。
“这个损失相当可怕，但是最可怕的是现在的大裕还在沿袭前朝制度。达官显贵家里的男子，多以后宅女眷人数庞大为荣。
而民间女子地位卑微，甚至可以说是贱如草芥一般不被人重视。有些人家生下女婴来，为了不养活所谓的赔钱货，甚至直接将其掐死溺亡！
柳大人，你掌管礼法多年，应该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恶因是什么吧？”
柳尚书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而皇后的阐述还在继续。
“既然前面有恶因了，那么日后必然会有恶果。
你也说了天地阴阳，都是相伴而生的。想要繁衍生息光靠男子能行吗？把女子们全给压迫的没有生存余地了，这世上就光留下男子？
由于前些年的乱世，我们这些不值钱的女子们死的比男子更多。但是现在休养生息，本宫就想问一问要不要靠女子来生孩子？
没有我们这些在男子眼中微如草芥一般的女子，你们这些金贵的男人们能靠自己繁衍后代吗？”
“这，也没说不让女子存活呀？”
礼部尚书难得回了一嘴，却被皇后无情的给怼了回去。
“是，男子手底下施舍一些为奴为婢的机会，确实能让一些命大的女子苟且偷生。
你翻到最后面的账本上看一看，是不是民间大多数的女子都有许多的哥哥弟弟？一个家里生下了好几个男丁之后，才允许一个女子活下来。
而活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小时候干活儿伺候这些哥哥弟弟，等到长大了被卖出去换回彩礼，给哥哥弟弟们娶媳妇儿。
然后被卖出去的女子在新的牢狱里，继续着她造孽的一生！然后被人们美其名曰孝顺贤惠之美德。
这种美德既然这么好，为什么男子们自己不顶在脑袋上？”
皇后的眼神极冷。
“好像女子生来便是有罪，嫁人之后生出女婴来更是罪不可恕！那么谁还愿意生养女子？
女子活到没有活路可言的时候，一根绳子一口井，便是她们最后能走的路。
长期以往的恶性循环下去，请问柳大人，等到大裕的女子越来越少人口也越来越少的时候，该如何破局才好？”
柳尚书再次无言以对。
他生来便是高门显贵，打小接受到的规矩礼法也是男子生来便尊贵于女子。所以从来没有放下身段，去从旁的位置上看待过这种稀疏平常的问题。
但是现在，他被皇后给问住了。
“咱们再说说纳妾这个事情。”
江晚从来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性子，眼瞅着礼部尚书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便没有穷追猛打，而是把话题给绕了回来。
“还是那句话，如今大裕需要休养生息。生，需不需要男女结为夫妻？
如今本来女子就少于男子，然后达官显贵的男子们又圈了一后宅的女子在家中，他一个人便占去了许多人的妻子。
后宅人多了必定会生起争夺，嫡与庶的争夺，妻与妾的争夺。当然也能够理解，不争不夺的话，在后宅基本上是没有办法好好活下去的。
但是柳大人你不妨想一想，到底是一个男子霸占许多女子活下来的孩子多，还是一男一女结合为夫妻从而活下来的孩子更多？
江山社稷民为本，咱们到最后混的连人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家国天下？直接被大黎或者临越给灭了拉倒！
到时候你这个掌管礼法，明明知道有弊端却不敢作为的礼部尚书，便是亡国的头号罪人！会被钉在史书上最耻辱的那一页，被其他国家的后人们给耻笑个千千万万年！”
这死沉死沉的铁帽子，皇后真是反手就扣的熟练无比，咣当一声把圆滑又有点忠君爱国思想的礼部尚书给扣蒙了。
“不是，先让我捋一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亡国的罪名，不是！什么就亡国了？
我大裕天地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定会传上个千秋万代万万代！”
老柳被皇后一顿猛砸给砸的有点没缓过味儿来，但是他听凭本能的也知道皇后这帽子扣的有点大呀，他柳某人可背不起这泼天的罪名！
听凭本心的跪下狂喊口号，力图让皇帝知道自己忠君爱国的那颗心呐，绝对比他屁股底下的那把龙椅都稳当！
都被媳妇儿给说亡国了，没心没肺的皇帝还坐在龙椅上面无所屌谓的直摆手呢。
“哎呦，老柳朕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你就说我媳妇儿说的有没有道理吧？
我刚才就跟你说过，这个婚姻法一立，好处那真的是一天两天都说不完。要不然就让皇后再跟你说说？”
“不用了，回头老臣自己琢磨就行！”
好家伙，皇后方才随随便便那么一张嘴，就把自己给踢到了在史书上遗臭万年的位置。要是再让皇后这么稳定发挥下去，他老柳今儿想不以死谢罪估计都难呐！
“嘿，你说你早这么能想得通多好？快快快，快坐回去。
那你再听我跟你说说细节，这全都是老子，不是，全都是朕呕心沥血苦心积虑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琢磨出来的英明决策！”
皇上您说话就说话，老瞅皇后干啥？您要不是老这么以眼神询问，老臣我就真的很想相信您有英明决策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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