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重男轻女，什么好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儿子，对两个闺女没怎么在意。”
老李目光微微闪躲，“孩子们都长大了，两个女儿埋怨我当初做事太绝，三个儿子也忙着各自手里的事情，懒得管我。”
他话语一顿，悻悻然的笑笑，“我什么都给自己那三个儿子，却唯独没怎么教育他们三个，想着老了总有孩子要管我。
哈哈，人老了就成为他们的负担了，三个儿子从我身上学会了对亲人冷漠。毕竟当初的我就是冷漠的对待着自己的两个女儿。”
易晓景凝睇着老李，眼前的老头儿为了让宋云接受刘洋，竟然揭开自己的伤疤。
“我老伴死后一个人在家，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发现自己吃玻璃碎渣滓也没什么事。”
老李惆怅的扯开嘴角，缓缓道：“所有人都开始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我孤独怕了，有时候会张开嘴和自己说话。
一时间那么多人关注我，误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张着嘴对自己说话了。”
他边说边看向宋云，“我想呀，或许我的孩子也会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听到我的消息，我不断的吃玻璃碎渣滓，转眼间就成名了。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我的事情，他们称呼我为奇人。”
“你的孩子最后也回来了。”
易晓景多多少少了解过老李的过去，可没想过老李这种奇葩的做法就是为了得到自己孩子的关注，这真是愚蠢至极。
“嗯嗯，他们都赶回来了。三个儿子都说忙得很，要工作存钱买房，让我少折腾，还说我让他们很丢脸。”
老李不知该怎样安放自己的手，老脸红润，“他们让我出钱买房，我没钱啦。三个儿子习惯向我伸手就要钱，我没钱就耍小脾气。”
“你很后悔吧。”
易晓景看着老李，忽然间觉得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确在理，可他面对着一个老头儿，也无法露出鄙薄的眼神。
“那个时候不知道后悔，误以为自己给儿子买房了，他们就会多花点时间陪我这个老头儿。”
老李自嘲地笑，“那个时候有个经纪人找上我，说是要把我打造成网红，赚很多的钱。我一听有钱就想到三个儿子要买房子，出院就干起了直播的行当，当着镜头对观众吼刷起小礼物。”
“老李，你都一大把年龄了，还想着去当网络乞丐，脸皮呢？”宋云瞟了眼老李，小声地说。
“有钱了就有脸皮，我那三个儿子最初看到钱也是默许的，只是后来某些记者说要探究一下我这奇人背后的逸事。
我背后有什么故事？三个儿子嗷嗷待哺。事情闹大了，大部分人都在等答案，三个儿子不愿被人骂啃老，就说我有精神病呗。”
“你就是这样进来的？”
易晓景盯着老李，要是对方没有说谎，老李的确没有精神病。
“嗯嗯，这里比家好，至少不用张着嘴对自己说话。”老李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我进来后也想明白了，自己落到这个田地是自己一开始就做错了事。”
他说完看向刘洋，接着道：“刘洋是错了，可孩子做错事也说明当父母的没有教好。我就没教好自己的孩子，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易晓景和宋云交换着眼神，宋云听完不吭声，低下头吃着饭。
“刘洋，你怎么想着用刀去捅自己的父母呢？”易晓景见宋云不说话，老李又在一边看着，只好尝试着和刘洋沟通一下。
“我没想过用刀去捅她。”
刘洋埋着头，小声说，“我半岁时，爸妈就去工地上挣钱了，自打我有记忆后，七岁才看见自己的父母。
第一次见面，我爸就暴打了我一顿，说我不听爷爷奶奶的话。”
他微微抬头，偷瞄着易晓景几人的表情，“我后来就很怕他们两人了，临近初三时，老师叫我请父母，我给他们说，他们让爷爷奶奶去开家长会。
老师问我，你爸妈是住在火星上的嘛，我把这话给他们说了，他们问我给我吃，给我住，还想着要什么？他们也是这样长大的。”
“你就因为这个拿刀去捅自己的亲妈？”
易晓景轻拧眉头，这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大部分农村九零后都是处于放养状态，也没见有留守儿童成长为少年后就报复自己的父母。
“不是，他们在春节的时候回来了，我问他们为什么养而不育，我爸又打了我一顿，说我不懂事。我气不过就拿着小刀想要杀死自己，我...我...”
刘洋的嗓音越来越发颤，“我...一开始只是想杀死自己呀，我没想过伤害他们，从来没有...我...要是有得选择，我希望自己的父母生下我就掐死我....”
“杀死自己？”
易晓景眼皮一跳，这世界上不知多少孤独者都想杀人，他们想杀的第一个人都是自己。可刘洋明明还很小，不应该希冀着杀死自己才是。
“后来呢？”他声音缓和下去。
“我说你们不管我，还不如把我生下来后就掐死我。”
刘洋抬头，泪水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我爸在气头上就说你想死就去死吧，我就去死啦。
我的母亲跑过来抢我手里的刀，狠狠地煽了我一耳光，我一时间被气得没去想后果，不断的和她抢小刀子，后来就捅伤她了。”
他说着说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双手仿佛还沾满了亲生母亲的血一样，意志瞬间崩溃，“我那个时候拿着刀就跑，我很怕，真的很怕...”
“你很后悔吧，动不动就拿自己的生命去和父母怄气。”
易晓景听后，渐渐放下对刘洋的偏见，说到底也不是一个很暴戾的年轻人，只是做事不考虑后果而已。
“嗯，后悔，后来进了监管所，听别人说，网络上很多人都叫我去死。”
刘洋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凝视着易晓景几人的双眼，“你们也希望我这样的人赶紧去死吧？”
易晓景直视着刘洋的双眼，“是的，一开始听说你弑母，我是觉得你该下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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