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洲立医院停车楼。
黑色轿车刚停稳，身形纤挑的女人就从车内钻了出来。
她身上随意披了一件黑色长风衣，赤足下是一双家居拖鞋，看起来又匆忙，又急切。
从停车楼下电梯，穿越连廊就是急诊楼，平时要十分钟的路，她只走了四分钟。
跟着lisa的定位来到那间急诊室，她只往里看了一眼，心就狠狠的痛了一下。
层层人群中，男人躺在病床上无力的挣扎着，他脸色苍白，满身狼狈，沾满泥土的名贵衬衫已经被扯的没了样子，完全嘶哑的声音还在气若游丝的骂着。
“你们放开我，耽误了时间……你们负的起责么，我要去起诉你们！”
“林错，你人呢，你给我滚进来！……把我的电话给我！”
“lisa，枉我这么信任你，最后一个命令你都不听了么……你帮帮忙，晨晨的尸骨还和他们混在一起，我再不回去……再不回去……”
声音越来越低，眼眸越来越沉。
两天的不吃不睡，他的体力已经在耗尽的边缘。
忽地，按在身上的几双手轻了下去，周围的噪杂也瞬间变得寂静，他抬眼，那个让他心痛的身影就那么直直的撞进他的眼前。
他瞬间愣住了。
“你在闹什么呢？”她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轻轻的说。
清甜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他眨了眨眼，这是在做梦么？
抬手摸了上去，晨晨脸上细腻的触感如此真实。
她弯着腰，脸颊蹭着自己的手，眼中的温柔快要流溢出来。
“你是假的吧。”
凌之奕喃喃的说。
晨晨的唇角弯了弯，眸中似乎有了水光，“那你摸摸看？”
沾满泥土的纤长手指一寸寸向下，从她的脸颊，到下巴，再到肩膀，胳膊……
每一分都是实实在在的，不是幻觉。
“我在做梦么？”他问。
晨晨摇了摇头，眼眶中的泪意越来越深。
“别看了，我们走。”lisa捅了捅看呆了的林错，带着剩下的医护人员识趣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病房只剩下两人。
“我一定是在做梦，晨晨，我明明看见那里爆炸了，我也找到你的遗物了。”凌之奕茫然的抬起左手，将紧握着的项链给她看。
看到晨晨脸上浮现了一丝惊讶，他鼻尖涌上一阵酸楚，赶紧挣扎着抬起身子，紧紧的将她抱在了怀中，把头埋在她满是香气的颈间。
“晨晨，算我求你，你等一下再走好吗？我还有很多话想说……”
“好，我不走。”晨晨的声音又轻又静，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背，身子又弯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上半身放回了床上。
“你想说什么？”她静静的看着自己。
“你……疼吗？”
“疼？”她挑了挑眉。
“爆炸，是不是很疼？”
这样说着，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泪水滚滚而落，沿着通红的眼尾滑落下来，砸在枕头上。
“对不起晨晨，最后的时光我没有陪在你身边，你一定很疼吧……”他呜呜咽咽的哭着，右手抬起，再一次轻抚在晨晨的脸上，“你再等等我，我马上就可以去陪你了。”
“你问我疼不疼……凌之奕。”眼前模糊的身影微微动了动，声音也颤了几分，“那你呢？你疼吗？”
“我？”他一愣。
“嗯，在脸上动刀子疼吗？跪在大街上疼吗？被我用刀划、用鞭子打疼吗？”她的声音已有了哭腔。“还有在水牢里的溃烂的伤口，挖尸体挖的流血的手指，这些你都不疼的吗？”
“我……？我不疼的，晨晨。”
凌之奕慌了，胡乱的抹了把眼前的泪水，一双颤抖的手慌忙擦拭她落着泪的眼尾，“你别哭啊，这都不算什么的晨晨，我一点都不疼的，受苦的是你，最疼的是你啊。”
二人对视哭着，凌之奕左手紧握的项链不小心蹭在了苏橙脸上，她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流着泪的眼微微弯起无奈的弧度，“你能不能先把它放开。”
“它？”凌之奕转动目光看了看它，眸里透出无奈的神色，“不行啊晨晨，我现在只找到你的这一样东西，我们还要葬在一起呢，可不能把它丢了。”
“凌之奕，你好好看看，那是我的东西吗？”苏橙流着泪笑了起来，“你是笨蛋吗？老拿着人家安娜的项链做什么，怎么，你也要学明越，一天到晚把人家的东西留在身上？”
“你说什么？”凌之奕愣住了。
“乖，把它放开，太脏了。”苏橙叹了口气，悲伤的心情因为这个小插曲而舒缓了许多，她抬手，掰着凌之奕紧握的手指，一点点把它从他完全僵硬的手里抠了出来。
“啪嗒。”
清脆的声响，项链掉在了地上。
“安娜的？”他愣愣的问。
“对，凌之奕。”苏橙摇了摇头，紧盯着他茫然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看好了，你不是在做梦，我还活着。”
“你骗人。”他说，未干的泪痕挂在俊美异常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滑稽。
“……”苏橙一时间无语，随即轻笑了一声，唇角弯了弯，“我说了你还不信，难道要我打你一顿，你才信？”
“好，那你打我。”男人呆呆的说。
苏橙深吸了一口气，眸中的神色瞬间变得冰冷，她看着男人茫然的神情，高高抬起了手掌。
男人的眸子瞬间透出了惧色。
是了，是这种熟悉的眼神，眼前这个是晨晨没错。
欣喜的感受冲破心脏，眼睛却更快一步，下意识的闭了起来。
想象中脸上的剧痛迟迟没有传来，他缓缓抬眼，正看到她的掌心慢慢落下。
下一秒，唇角就被轻轻打了一下。
这一下，比他挨过她任何一次的打，都轻。
“醒了么？”
她问。
“你真是晨晨。”男人眼中的泪滚滚而落，不同于上次的绝望，这次是欣喜，“你真的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苏橙笑了，弯下身子，再一次的拥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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