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脚步一顿，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蓉娘湿了眼眶，慌忙跪地磕头，“小王爷竟然还活着！”
她刚刚听到苏姌说谢浔怕火，心中就有所怀疑。
此时真正与谢浔面对面，仔细打量他，方看出几分昔日西岳小王爷的风骨。
虽然经隔十年，谢浔整个人的气场大变，但蓉娘可是蘅姬的贴身侍婢，从小抱着谢浔长大的。
她怎么能认不出他呢？
只是，在蓉娘的印象中小王爷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可眼前人周身的气场阴沉，一双眼如死水毫无波澜。
除了在提起苏姌之时……
“奴婢没想到小王爷竟是南齐首辅，纪蓉有眼无珠，小王爷恕罪！”蓉娘伏在地上。
谢浔这才迟迟转过身，打量着被烧的面目全非的人。
那场大火后，蘅姬身边的人都逃散了。
历经数年，相见却不识。
纪蓉可是陪着他长大的侍婢，被困在质子府那些年，都是纪蓉抱着惶恐无措的他，陪他走过最黑暗的日子。
谢浔眸中泛起波澜，将铁笼打开，“蓉姨？你怎么会在杜水村？”
“娘娘死后，我本想陪娘娘去的，可是娘娘的血海深仇还没报啊！我怎么能就那么放过那些禽兽？
可我人微力薄，几次刺杀狗官不得，还被人重伤。后来被周庆生捡了回来，就跟着他过了。”
谢浔心道：“如此说来周庆生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蓉娘却摇了摇头：“当年娘娘找周庆生帮她逃跑，周庆生不肯，眼睁睁看着娘娘和小王爷又被捉回去，小王爷不记得么？”
谢浔皱了皱眉。
他印象中，娘亲确实曾经动过出逃的念头，后被人出卖，抓回去后，倍受凌辱，连出门的自由也被剥夺了。
原来出卖她的就是周庆生？
蓉娘才会缠着杜水村的人不放，而杜水村的人因为心中有鬼，轻易相信了厉鬼纵火之说。
谢浔眸中杀意涌动，“娘的仇，我会报！”
“我知道小王爷一定能！”蓉娘面含安慰，可心中又有些疑虑。
当她说苏姌死了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谢浔眼中的悲恸。
谢浔莫不是对他们的仇人动了情？
蓉娘面色紧张起来，“我知道小王爷有孝心，只是一样，莫要被南齐那位公主迷了眼！”
“我没有！”谢浔脱口而出。
“你没有？”蓉娘的目光逐渐变得癫狂，死死盯着他。
直到谢浔目光晃了晃。
谢浔是蓉娘亲手带大的，他心里想什么，蓉娘心里清楚。
她扑过来，一把薅住谢浔的领口，一字一句道：“男女之情是这个世上最虚假可笑的东西，小王爷谨记！”
蓉娘见谢浔还有些迟疑，又道：“你可知你娘为何放着荣华富贵的贵妃娘娘不做，来南齐为质子？”
一般来说为质的都是母家势力薄弱的皇妃皇子。
可蘅姬是堂堂西岳太师之女，又深受西岳皇帝宠爱，于情于理不该是她来受此屈辱。
蓉娘苦笑一声：“因为你娘被你爹的花言巧语迷了眼！是你爹骗她说很快就会接她回去，回国以后小王爷会顺理成章入主东宫！
蘅姬一直在盼你爹来接她，最后哭伤了眼，你爹也从未传来过一丝消息。”
“爹不要娘了？”谢浔也记得，小时候受了委屈，娘亲就会告诉他：很快爹爹就会来接我们了！
最初蘅姬眼中还有期待，慢慢绝望，最后变得冰冷。
蓉娘惋叹一声：“当时西岳和南齐剑拔弩张，西岳又式微，皇帝怎么可能预料不到蘅姬娘娘为质会遭遇什么？从他怂恿娘娘来南齐时，他就已经放弃了娘娘！”
蓉娘沧桑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中，谢浔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蓉娘又厉声告诫：“所以小王爷，不要沉迷男女之情，那是把温柔刀！何况苏姌还是南齐皇室的女人！”
“仇人之女……”谢浔颤声回答。
蓉娘知他听进了她的好言相劝，紧攥着他的衣领，充满仇恨的眼如炼狱爬出来的恶鬼：“小王爷，你娘冒死放你逃跑，就是为了让你帮她报仇的啊！你若重蹈覆辙，对得起你娘么？！”
谢浔如遭雷击，身子僵硬愣在原地。
他眼前都是娘亲推他逃跑时，担忧的眼神。
娘亲是怕他忘了仇恨么？
他活着就是为了复仇的。
他不该有别的想法……
谢浔指尖攥紧，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白袍衣摆上，如同一朵罂粟晕开。
“我同苏姌只是共同落难而已，并无交集，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谢浔的声音冰冷入骨。
蓉娘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他的衣领，“苏姌没死，应当是去找你了，我是听她说你怕火的……”
话到此处，两人互看一眼，愣住了。
苏姌并不傻，她想必已经猜出了谢浔的身份。
这个身份就是一颗炸弹，随时有可能被苏姌引爆。
一旦谢浔的身份公之于众，他就再也没有办法打入南齐内部，报仇雪恨了。
这个秘密不能让苏姌知道！
正想着，不远处红色身影渐行渐近。
“谢浔！”
苏姌已经看到了洞口的人，冲他挥了挥手，一颗揪着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而谢浔的心却提了起来。
倏忽，蓉娘抓住谢浔握着匕首的手，迎面撞了上去。
匕首刺穿心口，温热的血流了谢浔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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