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放牛老头自言自语，恍然大悟，原来江雪琴和老李太太嘴里说的自杀那两口子，就是眼前这个放牛老头的儿子、儿媳妇！
等等！
放牛老头嘴里说的小孙子又是咋回事儿？
他不是说家里人都死绝了吗，自己是一杆子老光棍吗？
难不成……
“都怪俺……俺这老不死的……”
眼前这老头不知道抽啥疯，突然举起鸡爪子一样的枯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大爷……大爷，别这样，您有事说事，我听着呢，可千万别动手！”
看这老头没有停手的意思，还要继续抽打自己，我赶紧抱住他胳膊，拦住他。
“都怪俺啊，俺没看好孙子！他么的贼老天，真不知道俺上辈子作了啥孽，这辈子要这么惩罚……”
我听着他嘟囔着，弄清楚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放牛老头他儿子、儿媳妇死后的第二年，正赶上春天种地，老头趁着小孙子睡着了，套了牛跟犁杖下地干活。等他干完活回家，并没有看见孙子，他找遍了院子也没找见，村子里找遍了也没看见。猛然想起家里那口水井，果不其然，他孙子倒栽葱扎在井里，早就硬了！
放牛老头说着这些伤心事儿，眼泪压根就没干过，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古铜色的褶皱一直流到下巴上。
唉，这真是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听了他身上发生的事儿，我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些啥好。不知道我能帮他点啥，如果可以的话，我倒不介意帮帮他，这些事儿都压在一个孤寡老人头上，太难为他了，真不知道他是咋扛过来的！
“嗨，有啥难不难的，老头子俺这些年早看开了，人这辈子都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谁走上这一趟还能活着回去？权当是提前逛了一遍地狱吧！”
“哎，不说了，该到饭点了，俺小孙子肯定饿了，得赶紧去喂喂他啦，晚了指不定又跑哪儿惹祸去了！”
说着，放牛老头别起了烟枪，也不管那几头趴着的老黄牛，让它们自顾自的啃草、打盹，自己则是深一脚浅一脚，奔着不远处那片梯田格子走去。
刷！
听了老头的话，我浑身直打冷颤，什么鬼？
他孙子不是倒栽葱扎进水井里灌死了吗？
难道也跟我小时候一样，又活过来了？
刚才那老头可没提这茬儿啊？
“哎，老大爷你等等，你还没说……”
“嘘，拜吵吵，拜吓着俺大孙子，他胆儿小，一见生人就跑了！你赶紧回村吧，一会儿天该黑了，摸瞎黑路可不好走。”
放牛老头听见我喊他，扭头冲我嘿嘿一笑说道，然后不再言语，眼瞅着脚下速度加快，奔山坡那片梯田格子去了。
不对！
这老头指定哪里不对劲儿，有古怪！
因为我明显感觉到，他奔的那片梯田格子里，正有一股阴煞气息翻腾，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儿……
我必须得跟上去瞅瞅，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可我不能这么大摇大摆跟上去，瞅那老头意思，好像是撵我走，不太欢迎我过去。再一个，我就这么明目张胆过去，弄不好会惊扰那股阴煞气息，可别没等我过去呢，打草惊蛇先把那东西吓跑了！
咋整？
我脑袋里想着法子，突然灵机一动，赶紧从包里翻出张“隐身符”来，捏了印决拍在自己身上。同时嘴里悄摸声地叨咕着净身神咒。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
我之所以嘴里念着净身神咒，是因为这道咒语，可以使身体内的四正之神归于正位，消除身业，拥护身形，保卫道体，使身体清静，诸邪不侵。
别看天还没黑，可我能感觉到这周围不太对劲儿，有几股阴煞气息奔着那片梯田格子去了，搅和在一起明显变得更重了，看来那东西不太好对付，还是不要大意为好。
我暂时隐住身形，又有神咒护体，心里有了点底气，悄默悄的奔着那片梯田格子走去，始终跟那放牛老头保持一定距离。
只见他气喘吁吁，没多大会儿就爬上了梯田格子，他站定了脚步还不忘回头瞅了几眼。我猜他应该是看我跟没跟过来，可能是没瞅见我，他表情有点惊讶，可也没太在意，继续往前走了。
我尾随其后，没一会儿也跟着爬上梯田格子了。
入眼之处，是一片荒废的苞米地，也不知道撂了几年的荒，横七竖八的苞米杆子，也不知道是哪年的，早就烂成了一截一截的了，被大片的杂草遮掩，只露出乌漆麻黑的样子，透着股难闻的霉菌味。
放眼整片梯田格子，能有几亩地吧，只有中间一块儿比较干净，应该是经常被清理，几乎没有杂草。在那儿，有两座坟包杵着，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我明白，这里头埋的应该是两代人，后面那个大坟包埋的是长辈，看规模应该是两口子合葬坟。前面那个是小辈，可它比正常的坟包还小了不少，看样子埋的应该是个早夭的孩子。
结合之前放牛老头说的话，我知道这里埋的应该就是他儿子一家三口了。
我悄默悄的，躲在放牛老头身旁两三米的地方，大气也不敢出。只见他坐在那个小坟包前，累的连呼哧带喘，上气不接下气。瞅他那样我都跟着急，怕他哪口气万一倒不上来，直接憋死了。
他缓了片刻，伸手在那件破烂的劳动服里一顿摸索，依次摸出三条巴掌大小的鲫瓜子鱼。
我后悔凑的有点近了，一股腥臭的烂鱼味直冲鼻子，熏得我差点吐了，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我这才反应过来，合着刚才在水库边聊天那会儿，我就隐隐闻到一股子腥臭味，我还以为是水库里传出来的呢，原来就是这放牛老头衣服里透出来的。
只见老头把臭鱼放在坟包前，小心翼翼摆在一个豁了口的蓝边大瓷碗里，像是摆贡品一样。接着他又随手捡了块小石头，敲打在破碗上，发出“当当当”清脆声响。
“嘿嘿，乖孙儿，出来吃饭喽……”
老头脑袋冲着坟茔门，嘴里吆喝着，拉着尖声细气长长的调儿，还拖着颤音儿。
那种感觉就像是……像是在叫魂！
卧槽！
这老头真有点邪门儿，他这一嗓子，吓得我汗毛倒竖，后脖颈子嗖嗖 直冒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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