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云层很厚，将本就不大的月亮遮得是严严实实。
李昂此时黑布蒙面，穿着黑色短袍，躲在城西的一条小巷里，借着极其微弱的月光，翻过来调过去地仔细翻看着手里的纸张，小小的眉头越皱越紧。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得不恨恨地呸了一声。
“李三儿，我这辈子要是再让你画地图，我就他喵地当街表演倒立拉稀！这么多年没见过你这样的废物点心了，我让你给我画林家的路线，你倒好，跟我玩贪食蛇呢吗？你这蛇都快把自己绑成中国结了！我真……”
……
今晨，李三儿回来的时候，李昂对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虽说没找到神机弩，但好歹在松林里熬了一宿，还遭遇了野猪，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没有缺胳膊少腿儿就算不错了。
可毕竟没有拿到自己最急需的防身利器，李昂虽然有心让李三儿告假回家歇一天，却也不得不硬着心肠让他这个地头蛇，帮忙搞一点儿有用的东西，比如毒药、迷药之类的硬货，最次也得来点儿石灰粉什么的。
从枕头下摸出一张几十两的银票刚想递给李三儿，李昂又想着，干脆让他把一些常用的夜行装备一块儿置办了，反正整个衙门上下，只有李三儿目前对李昂的秘密接触的最多，加上他本就不是太聪明，忽悠起来也不算困难，于是就又说了几样，比如夜行衣、细鱼线或者细麻绳等等。
李三儿估计也是累得脑子都木了，看着知县少爷递过来的几十两银票嘿嘿傻乐，拍着胸脯就答应了下来，结果一走就是一整天。
李昂眼巴巴地从上午盼到中午，从中午盼到下午，直到过了晚膳才终于等到了背着大包袱鬼鬼祟祟溜进小院的李三儿。
进了屋，等李三儿把包袱放在桌面上摊开，李昂原本还有些期待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来来来，李三哥，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季节？”
李三儿摸着脑袋想了想，“少爷，再有几天估计就要入夏了，您问这个干嘛？”
“你也知道要入夏了？那你拿来这黑了吧唧的破棉袄是什么意思？”
李三儿讪讪一笑，“少爷您有所不知，咱们这小地方，极少有卖成衣的，更没有适合您这身形尺寸的，像您这样的大户人家，那穿戴都是专门订做，您这要的这么急，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件儿我小时候穿过的黑棉袄勉强够得上您的要求……”
“那这又是什么？我要的是细麻绳或者细鱼线，你给我整一捆井绳是什么意思？这都快赶上我胳膊粗了！”
“不是，少爷，我也不知道您要那玩意儿干什么啊？我以为您就是要绳子，这井绳还是我从家附近的枯井上偷着卸下来的呢！我妈说她小的时候还用那井打过水，可结实了！”
“得得得，我算是服了你了，药呢？”
“这些都是，您看这两瓶，是我亲自去南城月岚楼，找她们老鸨子弄来的，无色无味，真正的上等货色，可花了不少银子……”
“你给我等会儿，去哪？找谁？”
“去月岚楼，找她们老鸨子啊，我从前总在那片儿混，少爷您放心，都是熟人，她们不敢坑我！”
“那是青楼？青楼也卖毒药和迷药？”
“额……倒也不是……”
“……你要敢说这是春药，别怪我翻脸啊！”
“这……少爷，您也知道，毒药那是要命的东西，迷药更是走空门儿或者采花贼常用的，一时之间真的搞不到啊……”
李昂痛苦地抓着头发，“阿西吧，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你就说家里闹耗子买点儿砒霜很难吗？”
李三儿先是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沉默下来。
“少爷，我觉得，您这般年纪，还是不宜过早地犯杀孽，两年前我跟着赵捕头出去公干，路上遇见山匪打劫行商，那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之后整整吐了三天……我知道您不是一般人，可毕竟您才五岁，我要真把砒霜那种东西放在您手里，再出点儿什么事儿，我可真没脸见李大人和赵捕头了……”
见李三儿少有地正色，李昂心里的火儿勉强熄了点儿。
“行了，把东西收了吧，破棉袄留下，其他的都……算了，春药也留下吧，剩下的都拿走，我看着就来气！”
“哎，听您的！”
说完，李昂拎起破棉袄走到床边，从枕头下面摸出匕首，在棉袄侧面开了个小口，开始往外掏棉花。
“我的天，这玩意少说都有二十年了吧，这棉花都硬成块儿了，当防弹衣都够了！李三哥，你收拾了东西先别着急走，那边桌上有纸笔墨砚，你给我画张去林家的路线图，我回头可能会用的到！”
李三儿闻言一愣，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是‘防弹衣’，还是在想李昂要路线图干什么，犹豫了一会儿，估计是心中对接连没能完成李昂的嘱托有点儿愧疚，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桌前开始闷头画了起来。
等他画完，把图叠好，用镇纸压住，见李昂还在床边专心掏棉花，完全顾不上搭理他，也就没再说话，悄悄背起大包就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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