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何处？”宋如是问道，“方才那一位呢？”
“阿如，且随我来。”李诃神秘一笑，只引着宋如是朝那客堂去了。
屋檐底下也点着灯笼，画着仕女图的灯笼，灯影底下，仕女身姿窈窕，于是夜色便也曼妙起来。
客堂里唱曲儿的姑娘，颇有几分颜色，嘴巴一张一合，清越小曲儿荡漾而起，客堂之中坐着几人，有个书生模样的，随意一打量，瞧见了宋如是便是一怔。
客堂里也点着灯，就在那唱小曲儿姑娘身边的案几上，黄铜仙鹤嘴儿的油灯，打在唱曲儿的姑娘身上，她的歌声仿佛更动听了些。
屋里头点着的油灯，照在郎中的脸上，他郎中微微阖着眼睛，不见他张嘴，但又听到他嘴里头嘟囔着什么。
那郎君此番正收拾着地上破碎了的瓷枕，一个不妨，脚下踩到一片碎瓷片，发出一声脆响。
“啧……”郎中一张口，吐出一个字。于是那郎君只得忍耐住脾性，只悄无声息的仔细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
屋顶上的穿云，又去看床榻上躺着的婆子，这会子功夫，那婆子面上油光满面，仿佛是猪肉铺子里头杀猪的方才杀了一头猪，于是面上油光满面之中又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一柱香的功夫过后，地上的瓷片已经收拾干净，那郎君站在郎君身后，他虽然没有动，不过周身的胳膊腿却是随时待命的状态。
郎中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那郎君急忙开口，“郎中，我娘的病如何了？”
那郎中起身的同时，一个不慎青玉脉枕落在地上，那郎君登时惊声道：“这青玉脉枕可是五两银子买来的……”
那郎君急忙抄手去接，哪里还来得及，只那青玉脉枕早一步的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屋里头便又安静了下来，郎中与那郎君面面相觑，却并没有人看向地上的青玉脉枕。
“这郎中也真是个温吞性子，若是这般的性子去开药铺，只怕一日的功夫就要被人打上三五回……”穿云心中暗道，却是看向地上的青玉脉枕，只看那地上的青玉脉枕好端端的，并没有摔碎。他于是心中庆幸道：“好在没有摔碎，不然这郎中只怕又要嘟囔半天，我若是这郎君，只怕早就翻了脸……莫说是五两的青云脉枕，便是十两又能如何？”
这屋里头的郎君虽然没有翻脸，但是他这会子的模样倒是同要翻脸也差不太多。
“我娘的病如何了？”这郎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可是中了毒？”
这郎中并没有回答郎君的话，反倒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脉诊，仔细查看了半天，又对着灯影看了一会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这青玉脉枕可是用熟了手的，倒比那枣木脉枕用起来顺手。”
“娘……”这郎君吐出一口气，索性去唤自己老娘，“娘，你若是听见了，便应上一句两句的，莫要吓唬儿子。”
这一处郎君焦急如焚，那厢平康坊的姑娘正拿着银剪刀捡灯芯，“啪”的一下，灯影大亮，爆出个灯花来。
“姑娘……”小丫头推开了门，“小郎君来了。”
这姑娘急忙放下银剪刀，只娇娇软软起了身，妖妖娆娆转过身，眉目一挑，一双眼睛尽是春意，“小郎君可算是来了，不然这长夜漫漫，奴家倒不知该如何度过？”
那小郎君身穿墨色婆子，立在门口，手上提着一把折扇，瞧见这一位姑娘，便开口道：“姑娘等了许久了？”
“自然是许久了……”这位姑娘似是没了骨头，浑身上下都透着软绵绵的姿态，“郎君怎地才来？”
“我来晚了……”小郎君立在门口，手上的折扇，扇面朝下，只捏着扇骨，也不见他用力，不过是几枚指头轻搭其上。
“那小郎君怎地还不进来？”这姑娘只倚靠在高案上，身上穿着的轻薄的衣衫，随着她的一呼一吸之间，那衣衫上下起伏。
屋里头烧着炭盆，点着熏香，掩上了门那香味便愈发的浓郁了起来，只让人恍惚觉得此番正是百花时节，眼前自是一片春意，于是杏眼桃腮，气若幽兰，身姿婀娜，花明柳媚。
“郎君来的晚，合该罚酒一杯。”这姑娘手执酒盏，十指纤纤搭上汝瓷酒盏，便自是素手香茗。
那小郎君进了屋，只依旧站着，他身量挺直，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位姑娘。
“郎君怎地这般看着奴家？”这姑娘眼角一挑，春意暗含，声音似是蜜糖又娇又软。
二楼雅间，一进门便觉得暖和，门里门外便似是两处地界儿一般，案几上早已备好了好酒好菜，也有几样蜜饯，红橙黄绿，配在一处倒也好看。
宋如是看那墙角放着雕花的炭盆，便笑道：“这一处果真不错。”待她瞧见案几上的饭菜，便又觉得腹中饥饿不已。其中一样乌发素什锦，还有一样翡翠豆腐，胭脂鹅脯，鸡髓笋。
宋如是瞧得食指大动，只又笑道：“这一样鸡髓笋倒是雅致的紧。”
楼下唱曲儿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那姑娘的嗓音却是极好的，声音清越但并不透着苦意，又那小娘子经年累月的唱曲儿，时间久了，面上便总带着三分愁苦。也有画舫上唱曲儿的，那一处却又有不同，船行于水，那小曲儿便是逐渐的不像样起来。
便是正经人美酒入了腹，便也要仗着三分酒意，行那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的事情，更何况是那本就不正经的？于是画舫摇曳，小曲儿渐渐变了味儿。
不过如今这时节，天色有些冷了，于是画舫上的生意倒也不如之前，如是若是想要听曲儿，便该来到平康坊中。
这一处，或是弹奏琵琶，或是唱上几首小曲儿，也有陪着投壶猜谜的，女子的模样大多是姣好的，自然也有极为出色的。于是便有那富家的公子一夜千金，只为博美人儿一笑。
大红的灯笼，上好的美酒，摇曳的美人儿，便是华灯初上之时，便是这一处的热闹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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