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没有银子，只得折返回来取银子，郎中的手又搁在了脉诊上头，陶瓷的脉诊蕴着郎中的温度，他看着壮士，一手摸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壮士。
壮士接过银子转身就走，临到门口，又思忖着总要同宋如是招呼一声才成，于是到了嘴边儿的话就成了，“娘子且坐一会儿，若是有事尽管同郎中说。”末了他又交代了一句，“便是家里头有什么不妥当的，咱们也商量商量，便是三个丑妇也能熬了这锅粥。”
壮士说完了这话，彻底的出门去了，他紧紧的闭起了嘴巴，只想着快些出门去。
这出了门，到处都是人，壮士走进了人群，只听着人群之中有人说话，有人嬉笑，也有人吵闹。也有人在说那巴蜀来的郎君。
壮士进了人群，倒觉得舒坦了些，周围的喧闹声听在他耳朵眼儿里倒也觉得不错。
“那郎君的白净的就跟天上的白云一般。”有个小娘子笑道：“若是能瞧上一眼，也不枉费咱们这一番折腾。”
“那天上的白云也有不白的时候……”另外个女子笑道。
壮士语气抬头看天，他并不能看出天上的白云白不白，只因着今日的天上一片白云也没有。干干净净的湛蓝，瞧起来像是春日里暖融融的天气，大地回春万物复苏。
“那小郎君的一双眼睛最是让人过目难忘，那可比首饰匣子里的猫眼儿碧玺好看多了。”头先说话的小娘子又说道，“奴家可是听人说的，那人亲眼瞧见过，说是那小郎君的模样便是在长安城中也是打头的一份。”
“说的就跟你亲眼瞧见了一般……”另个女子笑道，“旁人说的话倒也不能全信，不然只怕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呢。”
“好些人都这么说，那便定然是真的。”小娘子解释道：“也不是一人两人这般说的，既然大家伙儿都这么说，想来那小郎君的眼睛当真好看。”小娘子的声音透着笑意，“好歹让奴家看上一眼，便也够了。”
“那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另外个小娘子又笑道：“那好些人还说贞王爷添了个闺女呢。”
“竟有此事？”小娘子惊奇道：“奴家怎地没有听说？”
“你镇日里只想着那巴蜀来的小郎君，哪里能顾得上那贞王爷有没有添闺女？”另外个女子压低了声音，“那长安城的还有谁不知道，贞王爷虽是处处留情，镇日里在平康坊厮混，倒是没有听说过那一处的女子能进了贞王府的。”
“既然入不得府门，如何添了闺女？”小娘子奇道。
“你只当那深宅大院的有外室？”另外个女子笑道：“这女子想来有些手段，不然怎地能为贞王爷生下孩子？虽说是个闺女，到底也是贞王爷的骨肉，以后母凭子贵的，无论进不进府门，她这后半辈子便不用愁了。”
“先前奴家还想着贞王爷会纳了锦屏姑娘呢。”小娘子叹息道。
“那锦屏姑娘虽说名头大些，到底是个唱戏的，贞王爷若是心里头有她，只怕早就替她赎了身了，何必让她随着在戏班子上抛头露面？”
“这贞王爷的心里头怎地想的，咱们如何知晓？”小娘子又道：“咱们且不管那贞王爷怎地想的，且快些去瞧那巴蜀来的郎君去。”
壮士看着那说话的两位小娘子，一人身上穿着葱心绿的裙子，头上簪着的粉嫩嫩的绒花，另一个头上簪着葱心绿的绒花，脚下踩着红艳艳的绣鞋。
这两人手挽着手，不停的凑在一处说那巴蜀来的郎君。壮士眼看着那两人一红一绿的身影渐渐的汇入了人群之中。
壮士舒了一口气，倒是觉得松快了一些，他袖袋之中的五两银子，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他的手腕，头顶上的太阳暖意融融，街坊间的屋檐上阴影处有那小乞丐守在那一处。也有那弓着腰的婆子从铺子里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椿儿在城门口被人奚落了一番，于是倒是不好再开口打听，不过好在城里头的总有人会提起那巴蜀来的郎君。于是椿儿且听且走，直到听到个小娘子说要去找看那巴蜀郎君，她便仔细跟在那小娘子的身后。
那小娘子自顾自的说那巴蜀来的郎君，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壮士，倒是跟在两人身后的椿儿先一步瞧见了壮士。
她鄙夷的看了壮士一眼，只当这是个瞧见女人就走不动道儿的主，那两个小娘子说的热闹，椿儿一个耳朵听着，一双眼睛也没有闲着。
她看那壮士身形高大，身上的衣裳不过是寻常的粗帛，并非上好的料子，于是便不再去看他，只斜眼看着他的动静。
再说那人多的地方，有热闹自然也有纷争，前头有一人踩了前头的脚跟儿，那前头的转身就骂，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不吃亏，便起了热闹。
椿儿素来爱瞧热闹，此番自然打眼过去瞧，但瞧见前头被踩了脚跟儿的是个妇人，后头踩了人的是个小子。那小子身穿短打，像是个小伙计，因着小伙计背对着她的缘故，所以她并不能瞧见那小伙计的模样。倒是那妇人的模样，生得很是不好惹。
那妇人颧骨高，三角眼儿，一张嘴巴倒也不小，张口就是几句，“你这小厮猪油蒙了心了，瞧见个女的就要招惹。奴家今日就给你些颜色瞧瞧，让你好死不死的来招惹奴家！”
“小的并非有意……”那小厮说话倒也斯文，“实在是人太多了，这才不小心踩了嫂子的绣鞋，小的这就给嫂子赔个不是。”
“呦……”那妇人瞪着眼睛道：“你道谁是嫂子？你也不看看奴家的岁数，便嫂子来嫂子去的，你当奴家不知道，那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这一句？”
“这光天化日的就要当街耍流氓，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花样倒是不少，合该你撞见了奴家，吃上这一顿挂落，也好让你长长记性。”那妇人挺直了腰板，打赢了声胜仗似的，轻蔑的看着那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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