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铺子繁多，各式各样的买卖，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只管去东市置办，没有少的只有多的。一水儿的铺子，做的买卖却是五花八门，什么样式的都有。
赶上初一十五，庙里头烧香，那东市上便是人挤人，主街上人挨人人挤人，背街上也是四处闲逛的。再若是赶上天气好的时节，合着无事，那街头巷尾便全然是闲逛的。
那一家西域铺子，一向生意不错，镇日里一开门就有主顾上门，五尺高的柜台摆放着各样的物件儿，有些寻常见过的香炉，油灯，也有寻常瞧不见的水晶云母，玛瑙珠翠，打眼看过去，只让人觉得眼花缭乱。
外头天色不错，阳光跨过门槛，只映在地上的青石板上，那青石板见了光，倒也多了几分温润之色。
“噼里啪啦”铺子传来几声算盘拨弄算盘珠子的声响。那老板娘头上簪着一枚羊脂玉簪子，雕琢精细，又透着古朴，她耳朵上戴着一对儿同色羊脂玉耳坠子。她手上拨拉着算盘，一双手似是那雕琢精细的羊脂玉。
“那锦屏姑娘真是个美人儿……”有二人说着话进了门，老板娘手指搭在算盘珠子上，只抬头去瞧，但见进来的两人均是头戴璞头的一副书生打扮。
方才说话的那人年岁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脸生得并不白净，若是换上一身短打，倒像是庄子上做活的粗人。
“那锦屏姑娘名头那般响亮，若是个寻常的，她也到不了这个份儿上。”老板娘看说话的书生，倒是一副实打实的读书人的模样，他身量瘦长，倒像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两人说话间，头先说话的糙一些的书生的一双眼睛便盯在了老板娘的身上。
老板娘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儿宽袖胡服，发髻倒是梳成了如今时兴的堕马髻。她这一身儿，便也寻常，偏到了她的身上，便让旁人移不开目光去。
“老板娘，可有那喝酒用的杯盏？”那书生看着老板娘开了口。
“自然有的。”那老板娘像是没有瞧见书生的目光，只笑吟吟的说道：“这酒盏就有镶金牛首玛瑙盏，还有鸳鸯莲瓣杯盏。”老板娘说话间便从身后的柜台取下了两三只杯盏，其中有个杯盏呈兽角形，其下部雕为牛首状，估摸着就是老板娘口中的镶金牛首玛瑙盏。
“这杯盏美则美矣，倒有些不合心意。”那模样粗糙一些的书生，身上穿着的袍子袖口处微微磨的发白，那酱色的衣襟微微也透着旧色的白，他接过酒盏，看了一看，倒也没有问价钱，只把那酒盏搁在柜台上头，又四下去看。
倒是那一位文弱些的书生，取过杯盏仔细看了起来，他对着光亮，那袖口上绣着一簇簇的竹叶，“这一盏镶金牛首玛瑙盏酒盏倒是别致。”
“郎君好眼光……”老板娘看着那书生身上的软锦，口中笑道：“这喝酒也有讲究，一样的酒配一样的酒盏，这就跟好马配好鞍是一样的道理。”
那书生看着杯盏，点头道：“正是这般道理，若是上好的美酒斟在破了口的瓷碗里头，便会让人觉得扫兴。”
“郎君有见识，那杯盏说起来是盛酒的物件儿，但也万万不能马虎。这一枚镶金牛首玛瑙盏便该用来喝上好的清酒，灯影底下瞧着，可不正是举杯对明月，别有一番意境。”老板娘侃侃而谈。
那书生听了，倒觉得老板娘也是个有见识的，同那一般杂货铺的老板娘着实不一样，于是便从荷包之中取出银子，他也不问价钱，只随意取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搁在了柜台上。
那老板娘收了银子，拿去柜台找零碎银子。书生便拿着新买的酒盏仔细瞧着，倒是方才那着酱色衣裳的书生并没有遇见合眼缘儿的东西，他看了看老板娘白嫩嫩的手，口中倒是笑道：“若是没有先前那位野丫头搅场子，那戏台子底下的喝彩声只怕更要热闹。”
“那位姑娘莫不是也被鬼怪缠了身不成？”拿着酒盏的书生，猛地想到了那变戏法的，于是只笃定道：“我瞧她那模样，倒是有些不寻常。”
“估摸着也有可能。”那酱色袍子的书生点了点头，“那柳树精可不就在那一处，许是因为她蛊惑了那野丫头，正巧被那变戏法的撞见了，这才众目睽睽之下收了她。”
“应当正是如此。”那书生猜测道：“那柳树精定然是想趁着人多的时候作乱，谁知道竟然被那变戏法的给撞见了。不过看那变戏法的，只怕也不是单纯的变戏法的，我瞧他倒真有两下子。”
“好在那变戏法的出了手……”着酱色袍子的书生总不自觉的去看老板娘的一双嫩白软滑的手，“不然遭殃的只怕就是锦屏姑娘了，不过那柳树精也实在没有眼光，不然怎地看上那一位灰扑扑的野丫头？”
“两位莫不是方才从城外回来？”那老板娘找了零碎的银子，只仔细数了数，方才递给了买杯盏的书生。
“老板娘今日没出城去瞧热闹，倒真真的错过了一场好戏。”那穿着酱色袍子的书生，此番明目张胆的看着老板娘的俏脸，口中的话也多了起来，“老板娘有所不知，那城外唱戏的可不止唱了一场，那戏台上唱着戏，戏台子底下也演着一场戏。”
“那看热闹的当中竟然藏着个柳树精，这柳树精可恨极了，无缘无故的就要害人性命，回回挑的还都是姑娘家下手……”那书生说着，话头一转，又回到了老板娘的身上，“老板娘此番没去，倒也不错，好歹不用撞上那老板娘，不然只怕被那柳树精相中了。”
“那柳树精莫不是个郎君不成？”老板娘道。
“哪里是什么郎君……”拿着杯盏的书生，说道：“那柳树精可是个实打实的婆子。”
“竟是个婆子？”那老板娘眼眸之中蕴着惊讶，只捂着心口一脸担心的说道：“奴家倒有个相熟的姐妹，她今日便出城瞧热闹去了，也不知有没有撞到那柳树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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