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子同椿儿两人在人群里头穿来穿去，好不容易挤到了靠前的位置。刘婆子看着卖炒货的小贩，心里头活泛了起来，只碰了碰椿儿的胳膊，“椿儿丫头，你看那炒蚕豆又大又脆生，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下去了一半儿，若是再等一会儿，只怕就要卖完了。”
椿儿正低头扯着衣襟，方才在人群里头挤来挤去，那身上便染了些灰，她手上掸着衣裳，口中随意道：“炒蚕豆有什么好吃的，这做买卖的都是猴精猴精的，就面儿上的一层是又大又好的，底下的好些个瘪的坏的，趁你不注意，就卖给你了。”
刘婆子暗地里撇了撇嘴，口中仍旧不死心道：“奴婢瞧那卖炒货的小子瞧起来干干净净的，倒也不像是那般黑心肠的奸商。”
椿儿听到这话，便拿眼去看，果然看见那挎着篮子卖炒货的小子长的白白净净的，于是口中便转了话风，“刘婆子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这小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坑蒙拐骗样样俱全的。”
“那卖炒货的……”刘婆子立刻招呼起来，那卖炒货的小子听到声音便凑了过来，只面上挂着笑，“可是要炒蚕豆？要半斤还是一斤？”
“奴婢统共就两个人，哪里吃的完半斤一斤的？”椿儿抢先说道。
“那便来个三两也成。”那小子面上挂着笑，“不过姑娘且听小的多嘴一句，这好戏还未开场，一会儿那戏台子上又是推拉弹唱又是舞枪弄棒的，莫说是三两半斤的，便是一斤也是吃的完的。”
“你可是回回都过来？”椿儿只有意无意的同那小子搭话。
“倒也不是回回都来。”那小子面上始终挂着笑，“家里头有时节忙了，便不来了，这炒蚕豆也卖不了多久了，两位若是想磨嘴皮子打发时间，便不如称上个一斤。即便是今日吃不完，且带回家去，搁在屋里头三日五日的也不会坏。”
那刘婆子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只伸手从竹篮子里抄起一把蚕豆，立时的吃了起来，她连皮带仁一起嚼着，只口中含糊道：“这蚕豆炒的酥脆，个头又大，味道真真不错……”
那小子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自然瞧见刘婆子在眼皮子底下做的动作，他只笑吟吟的从竹篮子里取出个一尺来长的铁称，口中利落道：“那咱们便先称上一斤？”
椿儿看那小子手脚麻利，有心打听这小子的家底儿，于是口中又道：“那家里头有什么忙的？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也就不忙了。”
“家里头还有个铺子，这厢忙完了，还要去铺子里头忙活……”那小子只理论那称上了一斤蚕豆，又在刘婆子的眼皮子底下添了一把，这才把那蚕豆装在芦苇叶里，又递给了刘婆子。
那刘婆子立刻接了过去，只冲着椿儿努了努嘴，“今日请客的可是这一位阔姐儿。”
那椿儿仔细打量着卖炒货的那小子，又听着那小子家里头原是有个铺子的，于是心里头便愈发的欢喜起来。她也不急等着掏钱，只看着那小子，嘴里头的话却是冲着刘婆子说的，“刘婆子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靠着月钱过活，不过是因着奴婢此番还未相看人家，也没个花钱的地放，所以手上略微宽裕一些……”
“那卖炒货的……”有人远远的唤了一声，那卖炒货的小子就拘着笑脸道：“咱们这一斤炒蚕豆，也就十个大子儿。”
“你可瞧见那卖炒货的了？”宋如是远远看向那卖炒货的小子。
小娘子靠在宋如是身旁顺着宋如是的目光看过来，面带疑惑，“奴家瞧见了，那卖炒货的这一处不说十个八个，至少也有三五个，这又有何稀奇之处？”
宋如是方才收了折扇，此番又是“哗啦”一声打开折扇，“卖炒货的不稀奇，但这个卖炒货的小郎君却有稀奇之处。”
那小娘子瞧见宋如是一脸高深莫测，口中半信半疑道：“这卖炒货的虽说模样还行，到底是个下九流的，能有什么稀奇之处？”
“这小郎君的身上背着个老婆婆……”宋如是陡然压低了声音。
那小娘子正看着那卖炒货的小子收了钱随身装了，又朝着个逗弄小童的妇人挤了过去，“哪里有什么老婆婆？”
“你老婆婆身上穿着件儿大红色的襦裙，脚下穿着的绣鞋上绣着个巴掌大的牡丹，你再看那老婆婆头上还簪着一朵儿红彤彤的牡丹花。”宋如是声音愈发飘忽起来。
那小娘子心里头有些发毛，她再去看那小子，只看着那小子确实有些太过白净，倒有些像那些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
那小子此番正从竹篮子里舀蚕豆，他一手拿着称杆儿，一手扯着芦苇叶，许是那妇人又说了什么，他便凑近了去听。那一处的人虽多，到底没有穿红衣的老婆婆。
“你可是瞧见了？”宋如是在那小娘子的耳朵边儿开了口，“那老婆婆这会儿正冲着你笑呢。”
那小娘子吓了一跳，只慌里慌张退后了两步，口中惊慌道：“你当真能够瞧见那老婆婆？”
“那是自然。”宋如是讳莫如深，“那老婆婆头上簪着的那一朵牡丹花，颜色正红，就跟涂了血一般，她此番看着你，又冲着你笑，嘴里头还缺了一颗牙，瞧起来黑洞洞的……”
“莫要说了……”那小娘子吓得不轻，“奴家什么也没有瞧见，奴家也不相信，这一处这般热闹，如何会有那般鬼怪显灵……”
“你可知她为何看你？”宋如是突然问道。
小娘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只看着宋如是，又觉得宋如是一张脸白的吓人，手上的折扇瞧起来也带着几分阴森，“奴家……奴家……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宋如是突地一笑，又是“哗啦”一声，抖开了折扇。
那小娘子此番瞧见折扇，同着方才又是两样，只看那折扇上画着的山水也带着几分诡异，尤其是那绵延的群山，没地里萦绕着一层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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