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杜勒觉得自己有些狼狈，原本干净的淡黄色棉布长袍、雪白的包头围巾，已经都变成了焦黑的破布条。
他那引以为豪的大胡子，也变成了一丛卷曲杂乱的野草。
并非阿普杜勒不愿意把自己打理好，实在是真的没有办法。
上次魔鬼来袭之后，整个天堂组织的营地被烧了个干净，食物和饮水没剩多少，衣物和织品更是全化为飞灰。
阿普杜勒平时也是个体面人，但面对这种连帐篷都被烧光的情景，他能怎么办？
魔鬼走后好久，他才收拢起残余的队伍来，但是所有人都变成了惊弓之鸟。
对于这些真神的子民来说，一个可以飞行，可以落下炸弹的大鸟，就是魔鬼的化身。
人类是无法战胜魔鬼的，只有神才行。
阿普杜勒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稳住手下的兄弟们，但是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却迷茫了。
他是麦城的祭祀，是除了大祭司之外离神最近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害怕魔鬼。
继续去攻打魔鬼的领地？他不敢。
灰溜溜带着队伍回麦城？他不愿。
想来想去，他的脑子里竟然都是那天魔鬼来袭时的可怕场景。
打不过…打不过的呀！
既然打不过…那我何不加入魔鬼？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无法遏制。
三百年前，神已经抛弃过一次人类了。根据教内的记载，以及阿普杜勒这些年来在世界各地的所见所闻，他相信，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口，在灭世灾难的时候被神打入了地狱。
百分百之九十九啊！神的冷漠令阿普杜勒吃惊。
天堂教内还有更加远古的传说，在遥远的过去，神早就已经降下过一次灭世灾难了。
那次是一场大洪水，神选中了一个叫做诺亚的家伙，保留下了人类文明的火种。
曾经，阿普杜勒的梦想就是做当代的诺亚。但是，那可恶的魔鬼到来之时，他的营地被轰的四分五裂之时，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并不是神选的那个人。
想通之后，阿普杜勒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悄悄趁夜色离开了营地，钻进了南方延绵的燕山当中。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残存的天堂组织部队才发现自己的首领不见了。
一直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唯阿普杜勒马首是瞻。现在，他们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这也就是白吉这两天每次飞过去，都能看到那一群人在营地废墟上一点也不挪窝的原因。
阿普杜勒在燕山里钻了三天，就来到了燕京城。
然后用自己为了攻打远东而临时学的几句蹩脚的华夏语，跟门卫沟通。
他必须要见到对方操控铁鸟的人，那人一定是远东的霸主，是魔鬼本人，或者是他的代言人！
但是由于他的华夏语水准真的有限，卫兵理解成了他要见燕京城的实际负责人。
不过还好，差别不大，这两天常宁和王云都是呆在一起的。
两个小时后，阿普杜勒就被带到了南郊机场的机库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当天袭击他们的铁鸟。
说实话，阿普杜勒在其他地方也见过许多铁鸟，但那都是残破不堪的。
他记得小时候，老师曾经说过，旧世界被神罚毁灭掉的，都是魔鬼的东西。
现在这里的人有崭新的魔鬼的铁鸟，那一定就是魔鬼没错了。
想到这里，阿普杜勒突然五体投地，重重跪在地上，嘴里还念念有词：“魔鬼，阁下，请收一下我！我的，忠心！”
王云和白吉听得一头雾水，常宁走到阿普杜勒身前，撇撇嘴道：“我们长得这么像魔鬼么？”
阿普杜勒听了个似懂非懂，隐约间好像觉得对方承认了自己是魔鬼。那么这个说话的，肯定就是魔鬼本鬼了吧？
想到这里，他变得更加恭敬：“请，忠心，我，接受！”
常宁不知道自己对面这个衣衫褴褛的人，就是那一万多天堂组织军队的头目，天堂组织在远东地区的唯一祭祀，教内三十七祭祀中最有希望继承大祭司的人，天堂组织的军事天才和教义研究专家，也是前几天对着自己开的飞机释放闪电的人。
他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天堂组织高手，身上的能量波动还不错，可能是个宗师级的高手，但仅此而已。
要给他怎样的脑回路，他才能想到对方大军的头头在被轰炸过一次之后，就扔下大部队自己跑来跪下投降啊！
反正常宁现在是想不到。
所以他对阿普杜勒道：“来投降的？让我们怎么相信你？有投名状么？”
“啊？”阿普杜勒一脸茫然。
“投名状！就是，把你们的首领，咔嚓！”常宁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把头切下来，带给我们，证明你是真心想投降。”
阿普杜勒吓了一跳，果然魔鬼就是魔鬼，一见面，就想让自己抹脖子么？
他赶紧摆摆手：“首领，脖子，不可以…”眼里甚至飙出了泪花。
常宁向前一步，恶狠狠道：“那你就是假投降，来啊，拖出去，枪毙十分钟！”
阿普杜勒赶紧继续摆手：“不要，枪毙！我是真的，忠诚！”
常宁摇摇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对啊！魔鬼大人为什么要相信我？他的脑中也冒出这个疑问。
我，阿普杜勒，一个前半生误入歧途，跟着神混的祭祀，凭什么让魔鬼大人相信我？
他苦思冥想半天，突然想到被自己仍在原地的天堂组织成员。
阿普杜勒非常了解这些人，没有自己的命令，他们不会跑远，最多在附近找吃的。
如果自己超过十天不露面，他们才会认定自己失踪，推举出新的领军人，开始下一步动作。
也就是说，这些神的子民……啊呸！这些倔强的无知者们，应该还在原地。
既然这样的话，伟大的魔鬼是不是可以再次骑上他的铁鸟，去把信奉伪神的无知者都弄死？
弄死那么多伪神信徒，魔鬼大人总该相信自己是真心的了吧？
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低抬头，是这西北边：“那边，一群，咔嚓！”说着也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常宁笑笑，蹲在阿普杜勒身前：“有点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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